兰舟贴着夏夜柔和的水浪,无声滑出去,像一只掠波的轻盈蜻蜓。

    支狩真跪坐舟头,横剑膝前。谢咏絮坐在舟尾,双手持桨,细长的腰肢微微后仰,木浆转动,划过美妙的弧度,深碧色的河水向两旁悠悠分开,荡起细微的涟漪,如同被夜风吹皱的滑软丝绸。

    远处华灯高楼,歌舞靡靡,此边树影幽连,虫鸣和风,明月倒映在半边灯火半边幽暗的水面上,呈现出一轮冰清玉洁的圆。

    谢咏絮松开手,任由兰舟随波荡去。

    “你是打算离开建康吧?”她的声音飘过河面,语声柔和妩媚,又如剑一般锋芒直入。

    支狩真看着谢咏絮,沉默了许久。他本想编个理由,予以否认,可话到唇边,触及女子明冽纯净的眼睛,忽而像退潮的水波散去了。

    他临时相邀,她便翩然而来,为了这一份莫名的信任,他也不想骗她。

    他垂下眼睑,沉默着,最终什么也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……”谢咏絮深深地看着少年。

    害怕了?支狩真凝视着水面上谢咏絮的倒影,等着她说完下半句。

    “不想惹麻烦?”她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支狩真心头一颤,水光仿佛在他眼中晃动了一下。“我以为,你会觉得我怕了……”隔了好久,他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呢?”谢咏絮笑起来,仰着头,明艳的笑容照亮了河水,“我们是剑修啊。”

    支狩真默默颔首:“是,我不想惹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谢咏絮点点头,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瞧着他。

    兰舟慢慢滑入圆盘般的月影,停在上面,轻轻摇曳。

    二人一舟仿佛镶嵌在皎洁生辉的明月里,显得四周愈发幽暗,波涛声来了又去。

    “你一直瞧着我作甚么?”支狩真被谢咏絮看得有些不自在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好看呀。”谢咏絮睒了睒美目,曼声道,“月色,美少年,与这多情的秦淮河水,可以缓缓醉矣。”

    支狩真微微一愕,哑然失笑,他从未见过谢咏絮这个样子。

    “你的剑很好,非常好。”谢咏絮认真地道,“有技巧,有气势,也有道境,几乎完美无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