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气候潮湿,不太宜居。”柏瀚明说,“植被太多了,有很多昆虫。人只能住在吊脚楼上,那么小一个寨子,夹在山和山的缝隙里,房间都跟鸽子窝一样连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秦余说:“听起来很辛苦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柏瀚明说,“没有食物,每天只能抓虫子吃。那种黄褐色的、有翅膀的虫子,你见过吗?头顶长着两对复眼,六只脚,腹部和手指差不多大,是蛋白质的主要来源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秦余沉默了,席业也觉得有些恶心。

    柏瀚明说:“三十万人,我个人曾经担心过这种昆虫会灭绝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担忧很真诚,仿佛发自内心。秦余怀疑地说:“三十万人都吃虫子吗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三十万人都吃虫子,都住在吊脚楼里。”柏瀚明微微一笑,“能想象吗?”

    秦余被他绕晕了,柏瀚明最擅长的就是绕晕别人。幸而席业还很清醒,他知道柏瀚明要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果然,耳麦里柏瀚明说:“秦余,历史是写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执行员看到席业的眉心微微一皱,又很快松开,以为他是在为周寥先未能擒拿柏瀚明、反而被捅了一刀昏迷不醒而焦虑。

    但其实不是。席业从来不关心旁人的死活,只在意更大也更沉重的事情。他们的面前是巨大的时代洪流,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。有人以为那就是生活本身,因为他们生来在此。但也有人试图探索,逆流而行能够去向何方。

    左侧耳麦里迟迟没有声音传出,席业对执行员比了一个手势,说:“计划变了,不惜代价击毙柏瀚明。”

    “真、真的吗?”执行员惊恐地问,“柏瀚明还没有接受审判,贸然击毙他,要怎么跟国民交代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需要交代。”席业说,“他勾结南合众,意图煽动北联盟解|体。并在大选中舞弊,暗杀拒绝为他投票的议员。把周寥先送去抢救,让记者跟随,照片就拍周寥先的手术现场,让报社酌情修改明天的文章,证据自己去问信息部要。”

    执行员颤抖着复述命令,“不惜一切代价”这六个字让他预感到今晚恐怕不好收场。但席业是总统的直系,接管了今晚的所有作战,执行员必须服从命令。

    “还有——”席业疲惫地捏了捏眉心,“告诉信息部,处理关于森纳尔地区和《高丘进行曲》的所有记录,以后这首曲子不要再播了。”

    执行员浑身一震,险些按错了按钮。

    剧院里的风向变了。

    上一秒秦余还在为周围长时间的寂静不安,下一秒他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自楼道方向响起。

    来人至少十个,步伐整齐,训练有素。枪战一触即发,秦余在对决这件事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果断,在对方枪口瞄准的一瞬,细微的声响令他条件反射,柏瀚明被他拽住手臂拉向自己,随后两个人摔倒在地,一如方才照面时那般,紧密拥抱着向前滚出了几米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