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前的烟火缭绕团结,佛祖的脸半隐其中,她有些心痛地看着青丝在地上随着扫帚的移动,滑进了庭院的大树下,化作了花泥。

    当当的钟声穿越了烟火,安抚着彷徨无依的心灵,自那一刻时,她的心便沒有了尘世的喜怒哀乐,唯有端坐在圣坛上的那尊神圣的佛祖。

    那时的佛祖全身上下都是金光湛然的,她天天望着佛祖庄严肃穆的样子,心里全是无法形容的虔诚,如今佛像随着庵堂的破败而破败着,可在她心中,佛祖依旧是神圣无比的,她匍匐下去,在佛前忏悔着这些年的无能和疏忽。

    她大半个身子已经埋进了土里,已是行将就木的的一个老尼姑了,可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跪在寂静的大殿内时,她心里猛地生出一个强烈无比的念头------就是盼望在有生之年,能再目睹一遍供桌上的佛祖大放异彩的神圣情景。

    她从蒲团上爬起來,拄着拐杖來到神台前,从神台地下抱出一个黑布袋子,她掂了掂袋子的分量,侧眸端详了一会陈旧的佛像,正在思量着一项大工程。

    这几年人们的日子安定了下來,各行各业慢慢重新兴旺起來了,日子有了甜头,自然连带着庵堂的香火也旺盛起來了。

    这庵堂虽破败,可胜在历史悠远,隔三差五地也有一些怀旧的善男信女前來庵堂里敬献香油,上月,她把功德箱清理了一遍,仔细点了点,差不多有一万钱呢,她很高兴,心里一直在琢磨着这钱该用在哪里,这庵堂已经很破旧了,大殿上的地砖坑坑洼洼的,稍不留神便会被绊倒,可如果要做全面修缮的话-----大殿上腐朽的大梁应先更换了,庵堂的大门也该换一扇新的,这点钱明显是不够的。

    庵堂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,这二十多年來,也沒有什么落难女子,看破红尘的女子,逃难的女子踏入这间古老残旧的庵堂寻求庇佑,她沒能收到徒弟。

    她忧伤地叹了口气,干瘦的手抚摸着开裂粗糙的神台,孤零零的......哪天自己双脚一蹬,这庵堂便会废弃了,尔后风吹日晒数年,说不定便坍塌了,还修缮來干嘛呢?

    她神情悲戚地望着那尊外表比她还要苍老的佛像,干涸的眼眸内竟然流出了两粒浑圆的泪珠,滴答一声,落在灰白色的龟裂地板上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翌日清早,她拄着拐杖,迎着刺骨的北风,颤腾腾地踩着一路的冰雪,來到外乡人租种的田地里,外乡人正在清理着覆盖在红薯地里的积雪,她双脚发抖地走到他身边,喊了一声。

    外乡人抬起头,他额上的皱纹凝成大大的川字,脸色不悦地道:“大清早的,你跑來干嘛?待会我给你送菜去,你回去庵堂内待着,这里风大,冷了会生病的。”

    她用脚拔开浮雪,扶着拐杖在田埂上坐了下來,

    他将身子挪了挪,将北风挡在身后,闷声道:“有什么事?待会再说吧,先回去好不?这里冷。”

    她摇头,道:“你能帮我一个忙吗?”

    他抬起头,笑道:“你遇上什么烦心事了?说來听听。”

    她便告诉他,她想用这些香油钱为端坐在庵堂供桌上的佛祖粉刷金身。

    她虽然活了六十多岁,可一生的光阴几乎都在陪伴青灯古佛,不韵世事,为佛祖粉刷金身是一件大事,必须寻找能工巧匠,可她不懂到哪儿去寻找,想來想去,唯有请外乡人出面去寻,至少他每隔一个月便会挑着红薯花生萝卜到市集卖,熟悉外面的世界。

    外乡人一边用青筋毕露的大手拍打着沾在红薯上的雪,一边听着。

    “你说,为佛祖粉刷金身,一万钱够不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