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宴之一向是个颇有风度的男人,自然不会抢话,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妻子,因而他只微微抬了抬手,示意陈美惠先说。

    陈美惠自然是不会同他客气,淡淡说道:“方才多谢你替我解围,若不是你出面……妈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明明从前喊了那么多年的“妈”,如今在年轻的苏宴之面前,她却觉得有些难为情,然而有些话却不能不说。

    苏宴之听了她道谢的话,却像突然被咬掉了舌头,一张脸憋得通红。

    好一会儿,陈美惠才听到他开口:“你不用同我道谢的,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,女孩子多读些书总是好的。”

    何况,你是真的想读书,还是知道了我卑怯的心思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通过读书来离开这里?

    苏宴之这句话在舌尖滚了滚,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问出口。

    他从前自诩是个崇尚自由的新式男子,无论遇到什么,都要为自由不顾一切,可如今他才发现,原来有些事并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实现的。

    有时候,一个名为“现实”的东西会彻底打败你。

    陈美惠的现实是她嫁了人得离婚,而他的现实却是他不能离婚,为了他母亲。

    换言之,陈美惠的现实是他,他的现实是他母亲。

    这一刻的苏宴之,面对这样一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孔,却觉得或许他才是那个被封建枷锁束缚住的人,而不是眼前这个拥有三寸金莲却格外勇敢的女性。

    陈美惠面对这样长久的沉默有些尴尬,她还有话没说完,可是苏宴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她又觉得不应该打断他,这是很不礼貌的,骨子里的教养,不容许她这么做。

    幸而,她并没有等太久,苏宴之很快的又恢复成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苏先生。

    苏宴之捏了捏袖角,再开口时郑重了许多:“对不起,现在暂时还没办法同你离婚,我……”

    苏宴之是个好人,陈美惠并不想为难他,也不想他自己为难自己,便打断了他:“我明白的,夫人不能受刺激,我可以等的,没关系。”

    她这样通情达理,苏宴之的愧疚更重了,便也没注意到她换了称呼,他忙不迭的问道:“你想先学哪门课程?”

    刚说完,他见陈美惠疑惑的看这她,便又耐心的解释:“如今的学堂已经开学了,你若想现在去学,便须自己先熟悉熟悉,有了基础才好跟上课程,何况还有入学考试……当然若你不急,我们可以再等等,我可以给你补课,等下次……”

    他这一段话说的急切又忐忑,似乎是怕伤害她,陈美惠本来不想打断他,可听他意思,似乎是想亲自教她,再等下一次的入学考试。

    可陈美惠并不想等,且不说时间太久,万一苏母变卦,她便永无出头之日,便说苏宴之要亲自为她补课,就与她初衷背道而驰。

    苏宴之自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,只是她虽然不怪他,却也不想和他再有旁的多余的接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