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时候,他们的关系远没有后来的恶劣,苏宴之还肯做一做表面功夫,因而自然是听从安排,陪她回了门。

    只可惜回门时,她陈家总用旧式的规矩待他,逼他喝酒,逼他交际应酬,还逼他为旁支的一个远方表哥在报社谋一份差事。偏偏那位表哥还爱慕她,因而言语上总给苏宴之难堪。

    可以想见,闹到最后,这场回门宴自然是不欢而散了。

    苏宴之虽然没有介意她表哥的事,可正因为他不介意,她心里便很介意,因此他送她花,送她西洋怀表,她全放在一边不理。

    那时她固然在同他赌气,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打心里觉着那些个西洋玩意玩物丧志。没有将它们通通给扔出去,已经是她在给她的苏先生留面子了。

    瞧,那时候的她就是这般愚昧又无知,所以又怎能怪别人抛弃她?

    而这辈子,因了她在新婚第二日就“离家出走”,苏母担心她,便也出门寻她。她身体不好,这么一折腾,在夜里躺下后便发了高烧。

    所以这第三日的回门礼,自然是再没有人去操持了,也没有人会特意去提醒留洋归来的苏先生该怎么做。

    于苏宴之而言,这些封建愚昧的东西,他本就厌恶,哪里还会记得这些?

    若是他母亲不操持,他便下意识的以为不重要。若是重要,他母亲又怎会不提醒他?

    于陈松伶而言,上辈子的教训太过惨痛,她并不想再去经历一回,何况她与苏宴之迟早是要离婚的,又何必回门去给彼此添堵?

    所以,陈松伶也不在意回不回门的,也没有特意去安排。若不是今日听了外间的闲言碎语,她已然忘了还有回门这个事。

    可是她知道,如今,苏宴之必定是要安排回门一事的。她了解他,苏宴之是个君子,他体贴又温柔,见不得弱小女子受委屈,所以势必是要走一趟的。

    陈松伶对此,很是无奈,她很想拒绝。

    她这么想的,便这么同苏宴之说了。

    书房里,苏宴之盯着她看了许久,才柔声问她:“为什么不想回去?”

    陈松伶的脸隐没在昏黄的灯光里,看不真切,但苏宴之却莫名觉得,此刻的她很伤心。

    见她不说话,苏宴之顿了顿,又开口道歉:“是我考虑不周,你要是生气,可以骂我几句消消气。”

    陈松伶终于开口说话:“与你无关,不用同我道歉。”

    见她终于开口说话,苏宴之松了口气,又问:“那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回去?”

    陈松伶又沉默起来,苏宴之无奈,拿下眼镜,揉了揉鼻梁,哄道:“你准备一下,我们明天一起回去,礼数总是不能少的。若真的不回去,对你不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