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夫人拿帕子掩了一下自己唇边的冷笑复又放下,迎春银饰少,正说明自己给贾家做脸,连小孩子的首饰都做的鎏金纯金。这哪里是什么错处!已经几年了,邢氏还是没什么长进。

    因此也不理会邢夫人的挑衅,朝贾母温声道:“确是媳妇的不是了。这东西没有现成的,月前媳妇就让人去宝庆斋去,要仔细打几套小孩子戴的银饰,原想着前儿就能得。

    谁想到偏遇上义忠亲王为了给李贵妃贺寿,召了宝庆斋、珍合楼、齐芳轩三家的大师傅们做一副百鸟朝凤的头面,拆开看光样子图就要上百张,宝庆斋上下全部人手忙着也不一定来的及,原本的活竟都要推一推。

    他们掌柜的亲自上门来解释,我想着这东西二丫头不急着戴,又看掌柜的实在为难,便应了。”王夫人的脸上似乎带了点羞惭的赧然,“早知这样,我该让人买几幅现成的才是。”

    义忠亲王是李贵妃所出长子,也是皇帝长子。皇帝废太子后,分封诸子,唯一一个亲王就是义忠亲王。如今朝野立储呼声最高的就是他了。以贾家如今的形势,如何敢得罪他?

    因此听了王夫人的解释,贾母就连连点头,“你做的对,不过几件银饰,晚几日也没什么打紧。另买更是不必,外面的银楼我知道,现成的都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,粗糙的很。”

    王夫人含笑应了是。

    贾母此时看迎春顺眼,又觉得迎春浑身确实有些寒酸,想了想,让大丫鬟画眉拿钥匙去取一个扁方盒子。

    画眉很快回来,手上托了一个紫檀木盒子,上面精雕着仕女游春的图案,栩栩如生,雅而不俗。

    众人只看这盒子就是一个难得的精品,便知里面的东西定是贾母的珍藏了。

    画眉将盒子打开,只见盒内以锦缎包裹四周,里面却是一个小巧的机关,打开能看到两层。上层西洋绒布上,端端正正放着一块通体无暇的童子戏蝙蝠题诗白玉牌,下层则放着一只雕花五蝠临门白玉镯。

    贾母伸手先取了玉牌,拿在手上映着阳光给众人看。口中笑道:“你们可能认出这两件东西的来历?”

    迎春自然不认得这玉是什么料子,但那玉莹润柔和,在阳光下晶莹剔透。转动间,便有流光在玉上浮动,随着雕纹映出五彩的光晕,任谁一看便知是珍之又珍的东西。

    李纨笑道:“能做老太太珍藏的想必是极品了,我却只瞧着像是羊脂玉,不知还有什么名堂?大姑娘博古通今,不知可看出什么了?”

    元春道:“这玉的难得就不用说了,古人云:蓝田日暖玉生烟,说的便是这玉好之处,光照之下便似有烟雾缭绕,这玉光品相想来也不逊色那生烟的蓝田玉了,此一佳也。其二自来好玉难琢,这玉镯透雕奇巧,细微之处如毫发而不断,雕者功力可见一斑。那玉牌更是难得,蝙蝠和童子栩栩如生,有巧夺天工之感,非大师不能为也。”拿起细细瞧了,心中有数,放下掩口一笑,“居然是陆子冈的作品,怪不得呢。”

    陆子冈是国朝声名最盛的玉雕大师,尤以人物牌著名。其技艺之高,连皇帝都召他入宫专为宫廷服务。达官贵人皆以能收藏子冈所雕玉器为荣。

    贾母点头道:“到底我大丫头眼睛利,这的确是子冈玉。当年我祖父得了料子,怕寻常匠人糟蹋了,特特寻了陆子冈琢了这两件,将中间的地方做了玉牌,周围就势雕了镯子。待我出嫁时方给我做了嫁妆。如今这样好的玉料、这样好的雕工都是难得的了。我连老大他们都没舍得给呢。”

    迎春听了心下吃惊,这样珍贵的玉件,刚才看贾母的意思竟然是要给自己?迎春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贾母的意思,也许她只是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看看呢?

    贾母却没有给迎春时间多想,直接开口,“这两件东西,就给大丫头和二丫头一人一件好了。”

    元春首先开口推辞,“这样的好东西,我们看着长长见识也就得了。何况既是高祖父给您的陪嫁,必是老祖宗的心爱物,孙女们再不敢领受的。”

    贾母道:“这东西我这岁数也用不上,白放着也是放着,你们姐妹戴了在我跟前,我看着也高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