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母和邢夫人说了一会儿,又问迎春如今的情况。迎春一一答了。

    贾母又问,“听说你房间里前儿闹得不像话,可是怎么一回事?可是你们太太不能管束你房中的人?”

    迎春一听,便知戏肉来了。贾母这问话,明着问是否是邢夫人不能管束,内里显然就不是希望迎春这么回答,乃是欲扬先抑的手段了。

    因此连忙站起身来,面上红了脸回答道:“老祖宗千万别冤枉了太太。太太慈爱,衣食住行样样都亲自照看。倒是我年纪小,不知道事情,不能管束住身边的人,以至于竟然让她们没了分寸。孙女实在是惭愧极了,老祖宗要怪就怪我吧。”话里话外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贾母听了这话,面上就露出了满意的神色,嘴上却说,“二丫头也不必替这些下人们隐瞒。我素来知道这些主子身边的得意人儿,都是有‘二主子’的名头,向来多有嚣张跋扈的。说来也是前几年事情多,丫头们教的都有些不像样。他们就是欺负你们小姐年纪小,你家太太又向来仁慈,所以才闹出这样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话里却是给之前的事情定了基调,迎春年纪小,邢夫人仁慈,错的自然全都是没教育好的下人了。

    邢夫人听了面上也不免高兴起来,只是想到是孝期,连忙拿帕子压了压自己的嘴角。

    却听贾母又道,“倒是老大家的,下人们不好,你正该拿出大太太的款儿,该管教管教,管教不好就打发出去。不止你院子里的,我听说老大家的如今在书房住着,身边倒是十几个丫头服侍着。如今还是守孝期间,这么丫头也太多了些,你做大太太的也该管一管。回去你就和老大说,就说是我说的,既然在外院守孝,身边就不用留那么多人。你要是不好亲自去,就派两个妈妈过去瞧瞧,若是有那不成体统的,只管说我说的,和前两日闹事的那些人一并打发出去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迎春眼见听了贾母的话后,邢夫人脸上那藏也藏不住的喜色,不由得的叹为观止。

    贾母这番话简直一举数得。既给了邢夫人处理院子里人事的权力,帮着邢夫人树立了威信,又轻轻巧巧,把对下人处罚的底线给划了下来,连着之前木香的事情,直接就改成了打发出府。而且还额外给了邢夫人处置贾赦身边丫头的权力,邢夫人哪里还能有不乐意的?

    甚至迎春暗暗揣测,说不定让邢夫人去处理贾赦身边的丫头,才是贾母的最终目的,毕竟古代从来都是以孝治天下,若是真让贾赦在孝期里闹出什么事端来,那才是能危及贾府前途的丑闻。与之相比,木香那点莫须有的罪名实在算不了什么了。

    果然,邢夫人对贾母的处置千肯万肯,连其中把木香的处置改了也不在意了。要知道,贾赦如今身在外院,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正是她心头大患,如今贾母居然给了她尚方宝剑让她去清理这些人,如何能不喜出望外?

    由是邢夫人少不得认认真真奉承了贾母一顿,到了早饭时分,也是在旁安箸捧筷,服侍贾母用了一餐。

    用过饭后,邢夫人正要告辞,贾母却又道,“倒是还有一事,之前忘了说了。我想着同你商量一下,我如今年纪大了,身边就想要多些人陪着热闹。二丫头说话贴心,行事也有度,我就想把她接过来陪陪我老婆子,就不知道你舍不舍得。”居然毫无预兆就提了要把迎春带到身边教养的事。

    迎春连忙站起来回道,“能够陪着老祖宗,孙女自然是心甘情愿的。可是如今太太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侍奉膝下,因此实在舍不得太太。”

    邢夫人也有些意外,“母亲身边现在已有大姑娘和宝玉陪着,倒是二丫头想来笨嘴拙舌的,只怕会劳累了母亲。”

    贾母道:“迎春前两日过来我瞧,言语谈吐都很拿得出手了,可见是你教养的好。你做母亲的也不必太过自谦。我人老了,现如今也就指望着含饴弄孙了。莫不是你还舍不得?”

    邢夫人刚才得了贾母的尚方宝剑,现在心都已经飞去了贾赦的书房,只恨不得立马就把那些莺莺燕燕给清理一遍,哪里还有心情理会迎春这个便宜女儿?

    何况把迎春送到贾母身边抚养,原本就是早定下来的章程,只不过之前因为事情耽误了。现在贾母既然给足了她面子,迎春向来也足够恭敬,话里话外都把自己捧得高高的,心里略微一想就道:“二丫头在母亲身边替我们服侍是尽孝的事情,只是想着还要问一问大老爷才妥当。”

    贾母道:“老大那儿有我呢。”

    邢夫人道:“若如此,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了,二丫头跟着老祖宗,能学得一二就是她的造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