荀贞的这个希望也只是希望罢了。

    从次日起,郡中各县的文书便如雪片似的接连飞来,如出一词,全是上报县中出现了伤寒病患的。第六日,州牧皇甫嵩的檄文从高邑送到:冀州九成以上的郡县均出现了疫情。

    一月底,在赵郡出现第一例伤寒患者后的第十天,大规模的疫情爆发了。

    果如荀贞、戏志才的预料,流民聚住地是头一个爆发点。

    只一夜之间,单单距离兵营最近的那个流民安置点就多了数十个病患。总共才两三千人,一夜就有数十人同时染上伤寒,加上之前十天相继染病的,几乎每十个人里边就有一个患者。

    邯郸是赵国的国都所在,消息传来,王宫、相府、中尉府俱是大惊失色。

    赵王不得干预国中军民之事,虽然惊惶,却也无计可施,唯一能做的只有紧闭宫门,连刘衡、黄宗等国中大吏求见,他也避而不见,只怕疫病会传入宫中。

    刘衡半天之内给邯郸县寺下了三道檄令,命县寺立即遣派吏卒加强对流民聚住地的管控,严令禁止任何流民出来,把流民聚住地周围五里方圆的地带设置成了一个近似无人区的所在。

    他的这个办法过於粗暴,分明是要让流民自生自灭。

    荀贞对此有异议,只是现在他却没有时间去理会此事,因为兵营里也出现了伤寒病患,不多,只出现了两个。可饶是如此,亦不能大意。他刚下过令许仲、荀攸妥善安置营中病患,务必要把军心士气稳定住的命令,又一个消息传来:中尉府里也出现了病患。

    听到这个消息,荀贞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,遍体生寒。

    如前文所说,疫病和饥饿不同,饿不会传染,而且只有穷人会挨饿,达官贵人不会挨饿,可疫病却是会传染的,而且一视同仁、不分尊卑。

    中尉府是荀贞的日常起居办公之处,府里出现病患,说明他、陈芷、唐儿、迟婢等也有了被传染上伤寒的可能性,更让他受到震动的是:府中染上伤寒的是繁谭。

    这是今年伤寒起后第一个染上此病的西乡旧人。

    为防止疫病传入府中,中尉府和县外的兵营一样,无事不得出入。杜买惊惶失措地来找荀贞,请求出府:“中尉,繁谭染上了伤寒,我想去市里医馆给他请个疾医。”

    杜买、繁谭、繁尚三人跟着陈褒、荀成来到赵郡后,荀贞待他们甚厚,他三人的日子本来过的很是轻松舒坦,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却让他们陷入了惊恐之中。

    “繁尚呢?”

    繁谭是繁尚的同产兄,兄长得了伤寒,应是繁尚来请求出府请医,却怎么杜买来了?

    “繁尚害怕染上疫病,把他自己关在了屋里,半步不肯出门。”

    只有在大灾、大乱时,才会显出一个人的本质。荀贞知繁谭、繁尚均有自私、好占小便宜的毛病,却没想到繁尚竟然天性凉薄到这种程度,连他亲兄长得病都不管不问。

    荀贞难得的发了一次怒,怫然说道:“‘朽木不可雕也,粪土之墙不可圬也,於予也何诛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