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”疯了一样打他,打完又心疼地把哭个不停的他抱在怀里哄。“父亲”告诉炉鼎只要有一天炉鼎让他满意了,就把他卖个合适的价钱。

    然后炉鼎有新的主人,过着天天挨草的幸福日子,除了想方设法的获得主人的目光和宠爱,炉鼎什么也不用做。直到剩余价值被压榨殆尽,寿命耗光死去的那天前,炉鼎都只用全心全意地去服侍主人。

    关之翡前半生在“父亲”这里学到的东西,全都是如何讨好主人,他本以为他可以靠这本事赖以生存……跟了新父亲,关之翡不知父亲的习惯态度无从侍奉,不知父亲性情好恶无从揣测,不知……不知即恐惧。

    关之翡害怕那吃人的藤条又一次落到他身上,而这个父亲不会再把受伤的他抱在怀里哄。不停地去揣测身旁亲密之人的想法已经成为习惯,给皮囊缝上种种面具保护自己成为他的擅长项,倘若是主人,关之翡尚且能应付,若是至亲……

    关之翡想得暗暗发抖了,他早早就习得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事,装作喜极而泣的模样旁敲侧击道:“……爹,奴真的是‘小翡’吗?”

    老人一愣,关之翡没有在他眼中看到想要的那种坚定。

    关之翡反倒心安了,希望升起来,余光假装不经意瞥向守在一旁打呵欠的玄衣男人,不禁喉结微动,悄悄咽下口中津液。

    若他不是,他有机会留在“主人”身边。

    “不,不可能,你就是!我一眼就知道!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翡,你就是小翡,你刚出生,背上就去有颗朱砂痣,你有……”

    关之翡垂了眼睫,主动脱下衣服让老人看他的肩背,他确是有的,只不过挨打多了,弄没了。

    光滑白皙的肩背上一丝伤痕都不见,老人颤着声不敢置信地喃喃道:“没有……啊啊……没有?你怎么会没有呢?”

    他好似判断自己亲儿的方法就靠枚虚无缥缈的朱砂痣,关之翡慢慢地穿整齐衣服,心里对这个老人多了两分怜悯。

    也许老人就是他的至亲吧……关之翡微抬下巴,直了身板,柔了声色:“爹,奴是小翡。”

    “哎,小翡……再叫几声爹听听!你在那里,爹一眼就认出来了,爹怎么可能认不出来?你是……”

    老人慌张的表情安定了,他好像就想听这一句话,别的都不想听。他找儿子找得倾尽家产华发早生言语癫狂……关之翡能看出来,他很累了,累得摇摇欲坠。

    在老人倒下前的一瞬,关之翡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的身体。这时关之翡暗暗感谢“父亲”的赐予,让他细瘦的双手稳稳地承受住老人的重量,不至于两人都摔在地上,弄得主人看他的狼狈。

    关之翡没有问太多父亲找他那些年的伤心事,他最后看了眼一直守候在他们父子身旁的玄衣男人,跟着父亲上了回家的马车。

    父亲在马车里抱着他嚎啕大哭了一场,关之翡心里没有感觉,他的心仍然在地狱里,没有主人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像地狱,他亲手放了微笑着的主人成为远方的影子。

    关氏原是燕金府下辖的一个旁支,专司兵戈铁器的制造,现今已逐渐没落,家当全被爹爹变卖用来找关之翡。

    回到关家,关之翡深觉跟着爹爹回来是正确的选择,家里什么也没有,唯有那一排生了锈的老家伙什,爹爹舍不得卖,权当留做纪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