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六点,路边的马灯准时亮了,汽车盘旋好几圈山路,终于到达公主的庄园。管家站在铁门面前,对前来的宾客微微颔首,亲自打开车门迎接他们下车,然后指导司机前往固定地点停车。

    “季先生,欢迎光临。”管家的头发抹了发蜡,四六分后露出斑白的两鬓,衬衫是胸前有褶裥装饰的款式,搭配丝质领结和白色手套,后衣片成燕尾形呈两片开衩,礼服裤和牛津鞋统一黑色,细节考究的燕尾服打扮将管家衬得更加严肃,比初次见面有过之无不及。

    “辛苦,”季袭明先行下车,朝管家点头致意,然后转过身将手递给韩默,低声说道,“下车。”

    前面的人成群结队,有整个家庭都出席的,也有独自过来没人作伴的,丈夫的臂弯里躺着安睡的孩子,妻子提着自己的裙摆,小孩儿怕热,但是为了礼仪我还是穿了英伦风的小马甲,还老神在在地拎着爷爷的拐棍儿,老妇人挽着老翁的手,大家亲切地和旁人打招呼。

    衣香鬓影间,上流社会逐渐在韩默面前具象化,第一次见到如此阵仗的韩默紧张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,在季袭明再三催促下,他连滚带爬地从车厢里钻出来,将手放进了季袭明的掌心。

    “季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“袭明……”

    “小季……”

    “阿明……”

    十几分钟的路程,不断有人叫季袭明的名字,不咸不淡地交谈两句后,难免会提到韩默:“这就是韩默吧……”

    韩默往后撤一小步,期待季袭明高大的身影能够隐藏自己,然而季袭明察觉到了他的胆怯,使劲攥紧他的手,把人拉到光下,大方地给人介绍道:“拙荆韩默,第一次和大家见面,他不习惯这种场合,所以有些害羞。”

    “以后请多多关照!”那里是不习惯,分明是之前都没进过这种场合,季袭明不愧是在上流社会混大的,圆场说谎话眼睛都不带眨的,韩默一直在鞠躬,腰就没直起来过,社畜的礼仪已经被韩默展现得淋漓尽致了,“请多多关照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弯腰,”季袭明拍了下韩默的屁股,“背挺起来。”

    季袭明的习惯从床上延伸到了生活中,韩默猝不及防,差点失声叫了出来。

    临近城堡,大家都逐渐安静下来,维纳斯陶罐里的水倾泻而下,在光的折射下闪着银光,随着队伍越来越近,韩默不禁发出感叹:“原来她就是公主。”

    头发花白的皇帝站在门口,精神头十足,看上去完全不像身体抱恙的样子,和“病重”传闻根本不符,他身旁站着此次晚宴的主角——十八岁的公主化了淡妆,穿的是绛紫色的套装,粗花呢外套和及膝短裙,还穿了7厘米的高跟鞋,其形象完全是“娴静犹如花照水”的写照,和那天在草场上奔跑的女孩儿简直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韩默想到女孩儿人问他“体验感”的事,再抬头时,发现女孩儿也在看他,眼神似笑非笑的,韩默莫名有种自己在女孩儿面前裸奔的错觉,突然浑身不自在起来。

    “陛下那首诗真是文采斐然,堪比李太白在世,”和皇帝握手的男人挺着大肚子,油光满面,两片嘴唇上下一碰,恭维话便滔滔不绝,“可与苏东坡争辉啊!”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,就会说我爱听的话,”皇帝拍了拍男人的手背,“进去找位置坐下吧,有你爱吃的菜。”

    “袭明!”皇帝大力抓住季袭明的手,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我就知道你小子会来!”

    “你托予凝姐带的话,我能不来吗?”季袭明从兜里掏出个盒子,递给旁边的公主,“喏,这是礼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