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广让两位下属先行顺着结实的木头梯子向下爬,待确认安全,他便让江倩紧随其后,轮到许梓棠时,她默默上前几步。

    她站在衣柜前,低着头,看着黑酸酸的洞口,着实不敢相信节度使府邸竟然还有暗道,且入口(或许只是入口之一)就安在自己的房中。一时间,她心中有着某种说不上的情绪,既感慨,又有些气恼。

    她抓住梯子的顶部,待双脚触及地面,很快就感受到来自地下室的湿气。“今夜要下雨。”江倩上前一步,扶了许梓棠一把——尽管没什么必要。她的神色凝重而又紧张,“我们的动作要快。”

    许梓棠身后,齐木里向下一跃,落地后,他抬起头,警惕地四下打量。

    江倩并未说谎,梯子连着地下室的一扇暗门,待所有人都下了梯子,江倩借着烛光,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——

    灰蒙蒙的夜色很快漫进这一狭小的房间,江倩打开门后,熄灭了烛火,“全部跟我来。”她说道。

    在整个节度使府邸,许梓棠最不喜欢的就是地下室。地下室狭窄又暗淡,由于整个空间属于半开放结构,因而地面总是修满排水道。尽管府邸中的侍女小厮时不时打扫,但却还是会偶尔窜出一两只老鼠。

    除开江倩,其余人都不熟悉地形,脚步生疏又踟蹰,他们轻手轻脚经过一个又一个上着铁栅栏的房间——多是堆放杂物以及关押西淮以及边疆抓的犯人俘虏用,最终来到一个拐角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齐木里的脚步突然顿住,他站在队伍前方,唰地拔出刀。

    “谁在前边?”他低喝。

    角落里的身影瑟缩一下,嘶哑又苍老的声音道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下一秒,嬷嬷现出身影,手上提着一盏煤油灯,黯淡的灯光将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长。许梓棠睁大眼,语气中透着欣喜,“嬷嬷,你怎么来啦?”

    “我来与小棠告别呀。”嬷嬷轻声道,她走上前,慈祥地拍了拍许梓棠的肩,又不舍地摸摸她的脸。摸脸的同时,许梓棠从触感中感受到她手上的皱纹与老茧。待嬷嬷退开时,眼角落下泪来。

    “小棠走了,一定要听话。”她哑声哽咽。

    “你在说什么,”许梓棠别扭地转过头,“我还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傻丫头,躲开诏书之人,又如何能随意回来,”嬷嬷说,又语重心长道:“小棠,记住,莫要忘记本心!”

    许梓棠听了这六个字,心头觉得有些莫名,但却也能感受到这话极其重要。幼时除了母亲,她最敬重的便是嬷嬷,她虽年纪大,但思考起人情/事从来不迷糊,她虽不识字,可看待事物的眼光却比谁都深刻。

    许梓棠郑重地点点头,“嬷嬷,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与嬷嬷的告别只有不到两分钟,慕广等人保持静默,神情平静地等二人说完了话,接着一行人又向前走。

    整个地下室呈环形,一端有着一条离开府邸、通向南边的暗道,而许梓棠的房间很不巧,就在出口的另一头。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,突然间,整座地下室的墙壁被光芒照得雪白——

    这光亮只持续了一瞬,不出片刻,雷声轰鸣,豆大的雨点顺着连接地面的石梯而下,漫到众人脚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