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烦死了!烦死了!”我拍打着床上的软席,伸脚将被子踢到一旁,自己则坐起身,叹了口气,想要埋在膝上的头,顿了顿,目光落到案上的焦尾琴,心思一转,起了床。在烛光下,焦尾琴显得格外好看,琴弦上泛着微微光芒,我一遍一遍的抚摸琴弦,爱不释手。

    他也曾经这样的抚弦,像是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,温柔而又小心翼翼。我抬头望着窗外,没有月亮,没有星星,天空暗的可怕,将这喧嚣的世界变作一片沉寂,像是一张巨大的网,掩盖了世间的一切。

    我随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,推开房门,在庭院中久久站立,看着夜幕发呆。更深露重,草丛里的夏虫正不倦的鸣叫着,以前我最烦这种叫声,总觉得太过闹心,如今觉着,在这漫漫长夜孤身一人,有这夏虫陪伴,已是不错。

    我时常去一品堂听书,一品堂的说书先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,身子健朗,还特别喜欢和我们开玩笑。他说书说得极好,绘声绘色,情节跌宕起伏。玉娘说他本是一个以乞讨为生的老人,巽妤见他口才好,便将他带回了一品堂。他还有一个孙儿,乖巧懂事,年纪与小三子相差不多,性子却是天壤之别。他年纪虽小,却比小三子沉稳许多,玉娘说他像个小老头,说起话来文邹邹的,还有一大堆的大道理。

    苦禾,才听时,还觉得他的名字有些奇怪,而后想想,苦禾这个名不但好听,并且是言出了老百姓心中的悲哀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,我竟又走到了那座凉亭,依然是黑夜,却没有人在亭中抚琴。

    我蹲在池边,手放在水里摇了摇,池水涟漪阵阵,惊醒了熟睡的鱼儿,如逢大敌一般慌乱逃窜。

    “这大半夜的,居然有人有心思出来漫步?”身后传来一声调笑。我转过头,在黑夜里慢慢走出一个人影,步履轻快。

    这语气怎么听着有些耳熟?我想着,更仔细的向来人望了望,高挑的身形,俊逸的脸,还有一成不变的坏笑。我皱紧了眉头,怎么是他?一品堂里的变态?我慌忙转过头,将头埋进膝里,听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只希望他没有看见我。

    天不如人愿,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“你是园子里的姑娘?”

    我压低了嗓子,粗声道:“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在园子里绕不出去,可否请姑娘带路?”我的手突然被他拉起,我心下一惊,正想着要不要给他一巴掌,手心里传来一阵冰凉,像是放了一块石头“若姑娘带路,这块玉佩就送与姑娘,就算是报答了。”

    我将手垂下,偷偷探头瞟了一眼手中的玉佩,玉体呈圆,青翠中带着一抹涩白,色泽晶莹,玉面雕着祥瑞麒麟,腾云而飞,雄姿奕奕。我摇着头,将玉佩复又塞给他。

    “我刚来,对这里也不大熟悉,公子还是自己寻路吧。”或许是我太过急切,又是低垂着头,松手的一瞬,只听到玉佩落地时的清脆的声响,打破了黑夜里的寂静。

    不是摔碎了吧?身旁没了声响,但我知道他没走,那一抹玄色衣角还在我眼前随着晚风轻扬。他只静静站着没有动作,也没有弯腰去拾地上的玉佩。无奈,我只得将头抬起一些,他的脚下,玉佩完好无缺。

    我伸手在地上摸索一阵,指尖触到玉佩,连忙将它拾起,高举过头顶“公子的玉佩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?你很喜欢蹲着?”他没有接过玉佩,反而拂摆坐在我身旁,左腿半曲着,左手懒散的搭在腿上,右手拾了池边的一块石子扔进池里,“噗通”一声,惊得池中红鲤四散逃开。

    “一品堂……”他拖长了声音,含着隐忍的笑意“见了我就躲,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?难怪我最近在家里总是听说丢东西,该不会是某人为了报一品堂的仇,偷偷溜进我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含血喷人!”我抬头怒吼,将他到口的话生生打断。“不继续躲了?”他弯着好看的眉眼,轻笑。

    “谁说我躲了,我只是在欣赏荷塘月色不想让人打扰罢了。至于当日的仇,你不说我还忘了,多谢提醒!”我站起身,将玉佩扔到他怀里“至于你……大半夜总不会是在琳琅苑闲逛吧……”我俯下身,学着他的样子,在他头顶轻声说道:“做贼的应该是你吧。”

    他将玉佩拿在手中把玩,深思一会儿,神色严谨“既然来了,的确应该拿些东西回去。你们园子里可有什么值钱的东西?或者貌美的佳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