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底下庶民水深火热,反正住在重重深院楼宇里的重臣们是很少能亲眼看到的。就算看到了,也还有州郡长官可以推诿或责怪。

    可是再怜悯嫁到帝都路上所看到的那些流离失所的庶民,卫长嬴此刻也说不出来让沈藏锋放弃去西凉建功的大好前程、转去剿灭国中盗匪。听得出来,这所谓功劳翻三倍论、又是只考虑狄、戎这儿的功劳的建议,沈宣一定出了大力。

    这回御前侍卫赴边效劳,看似除了准驸马顾威外足有九人,实际上可以说只有两人。

    沈藏锋、刘幼照。

    毕竟是在西凉和东胡的地头上,不管这九个人里谁立了功劳,大头肯定是给沈藏锋与刘幼照拿去——沈刘吃肉,余家喝汤。在圣上看来这是派遣身边英才去振奋国威,但在阀阅世家看来却是一个绝好的栽培子弟的机会,并且在有志一同的劝好圣上后,彼此一起把这个机会分得果断干脆。

    刘家因为内斗,原本被寄予厚望的刘希寻意外失手,没有轮到这次机会,只能先让刘幼照顶上。

    而沈家因为沈宣、沈宙兄弟情深,同心一致的栽培沈藏锋,使得沈藏锋顺利占了魁首,牢牢的抓住了这次青云直上的良机。

    说起来沈宣和沈宙都还是壮年,之所以早早定下沈藏锋接掌明沛堂,就是要为他尽早的树立威信养就名望。这一次的大好良机也不知道沈宣和沈宙付出多少代价、耗费多少心血,兄弟联手与满朝文武勾心斗角才争取到的。谁敢阻拦,别说媳妇了,就是苏夫人,沈宣肯定也不会轻饶。

    何况卫长嬴也不甘心牺牲自己丈夫的前程——这天下,是圣上的天下,而不是沈家的天下。圣上都不管百姓的死活了,旁人即使去管又能管得了几分?

    她怔了一会儿,把心里的难受压下去了,才问:“几时走呢?”

    “约莫就是这两日了。”沈藏锋知她不舍,伸指替她掠了掠鬓发,安慰道,“你不要担心,咱们都还年轻,三年辰光说起来也是很快的。等我回来,往后即使再离京,也可以带上你了。”

    卫长嬴忍不住问:“这次不能带上我?”这话问出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,双颊生晕,望着不远处瓷瓶里的插花,小声嘀咕道,“啊,我没去过西凉,很好奇那儿是什么地方……”

    沈藏锋笑着一拧她面颊,道:“这儿又没旁人,你舍不得我,还不好意思说吗?”又道,“西凉苦寒,怕是你不能适应那儿的气候。何况此番奉圣命赴边,父亲以为还是孤身前去的好,毕竟狄人四出掳掠,我到了那儿怕也是居无定所,你即使去了西凉大约也是在府邸里头,等闲见不上面不说,那儿的分宗旁支亲戚都不熟悉,还不如留在帝都。”

    卫长嬴也听苏夫人提过,沈氏虽然就一个堂号明沛堂,然而分宗旁支也不是没有异心。当年因为沈藏锋的祖父祖母去得早,又只留下沈宣和沈宙兄弟两个,两兄弟彼此扶持,很是小心翼翼了些年头才把阀主之位稳住的。

    可想而知,西凉那里的沈氏族人,和帝都的太傅、襄宁伯二府关系不会太好。

    再加上西凉苦寒,确实不如就留在帝都。

    “谁舍不得你了?”卫长嬴心下遗憾,白了他一眼,却又顺势偎进他怀中,哼哼道,“我是想,你这一去三年,三年之后,也不知道会给我带几个妹妹回来?没准,你回来时都该有人叫我母亲了罢?嗯?”

    一面说,一面伸臂环过了他的腰。

    沈藏锋一手揽着她,一手把玩着她襟上垂下的宫绦穗子,似笑非笑的道:“好啊,为夫还道嬴儿这许多愁绪,是舍不得为夫,原来却是醋性大发,惟恐为夫在西凉纳小?”

    就逗她道,“要么你这会好好陪一陪为夫,叫为夫一直念着你的好,到了西凉也瞧不上那儿的女子?”说着手脚就不老实起来。

    “其实你这一去三年,就是收几个人伺候,也没什么。”卫长嬴眼波流转,仰头望着他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