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是庶出子女,宋枕霜好歹还有一个郑姨娘可以照拂,宋承赴却过得连个体面的管事都比不上。太太持家有方,但也仅限于给他应有的月例银子,多的她是再也不会给的了。

    这时候枕朝无比庆幸自己有个受宠的姨娘照顾,一季应有的衣裳,该得的首饰,除了中公的份例,薛姨娘还要给她多补贴些,宋大老爷偶尔还给她些首饰,薛姨娘又是个有钱的,枕朝该是几个姑娘里过得最体面的了。

    宋承轩不曾抬头,只道:“你我自小就不亲近,我也不需你破费。”

    枕朝这才知道,宋承轩待她不亲是由理由的。都是庶出的子女,一个自小受宠,被捧在手心里,一个屈居人下,连染了天花旁人都不知道,由他在院子里自生自灭。这么一对比下来,是个人都会觉得枕朝猫哭耗子假慈悲吧。

    “我还给二哥哥带了点心,是新出炉的如意糕,二哥哥要是再不吃就要凉了。”枕朝让空青把笔墨放到桌上,自己端着糕饼走过去。

    趁放糕点的机会,枕朝留意看了一眼宋承轩写的字,不过两眼,便不禁赞叹道:“二哥哥的字写得真好。”

    这是真的好,光看字就能看出他下得功夫不少,一个个字迹端厚修长,没有姑娘家的秀气,倒是有大家风范,宋大老爷的字总有些风雅,让人看着温和谦逊,宋承赴的字沉稳规矩,没有偏颇得失,只有宋承轩的字,他的字却看得到显而易见的尖锐和戾气。

    光看宋承轩的字就隐隐可以看到他的为人,克制不住的野心和欲望,不动声色的像一匹蛰伏的狼。怪不得宋大老爷不喜欢他,宋大老爷这样的人,小半生都安分守己,循规蹈矩地过活,或许年轻时有过一番热血,但到底被官场和生活上的不如意磋磨过,只剩下平淡如水般的生活。

    宋承赴和宋家的每个人都不一样,宋老太太的精明的势利,宋大老爷的小心谦虚,宋承赴的沉稳和规矩,白太太的狭隘和刻薄,郑姨娘的自私和小家子气,薛姨娘的得陇望蜀和得寸进尺,宋枕玉的胸大无脑天真纯良,宋枕朝的小算盘和拎不清,宋枕霜的小心翼翼……

    是了,宋承赴表现出的蛰伏和野心,这些都太危险,绝对不适合牵连到半生清贵书香的宋家。他的不得宠,被排挤,都是有理由的。

    字如其人四个字,真的不假。

    但枕朝要的就是这样有野心有欲望的人,不然不足以救陆恕己,她有时间,一切都可以慢慢来。

    “别把我的纸弄脏了。”宋承轩嫌弃地把那碟子糕点微微推开了些,看着碟子里有些油糯的一脸的嫌弃。

    枕朝撇撇嘴,嘟囔了一句,“稀罕!”然后捻了块如意糕扔进嘴里,细细地咀嚼,又用帕子将手上的油渍仔仔细细地揩干净。

    宋承赴嘴角淡淡的笑意慢慢敛了下去,枕朝生的很好,眉目精致娇媚,承了薛姨娘的三分娇俏绝色,剩下七分是凝练的清贵和才气。那种从前没有的,如今却凸显出来的,娇憨尊贵。

    她把腰肢轻轻地抵在桌子上,用帕子仔细地将手指上的油渍擦掉,纤细白皙的手指碰上手腕上的血玉镯子,她整个人都像渡了一层光。

    她都没有说话,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眼里有些疑问:你在看什么?

    “宋枕朝,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查出同谋害了太太的孩子,却没有立即禀报,明明是个炮仗性子,却生生按压下来,身子还没有好全,又跑过来给他送笔墨送糕点。

    枕朝挑眉笑道:“二哥哥这话真好笑,我能干什么?”

    宋承轩看不透她,“你从摔了一跤醒过来后就不太一样。”

    枕朝笑意渐渐敛了下去,目光灼灼,“二哥哥想说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