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素年微微垂目,白皙有力的手指抚上手边倒扣铜镜。

    “我家恩师堂侄、我义兄陆君悦,曾在丰山营任过都尉,定安六年遭内贼泄露驻地行踪,被蛮人所俘。他拒不出卖我朝情报,被蛮人施乱马踏死之刑,骨节尽碎,皮肉无存。

    有人挖了他死时身下那方土回来,连同他生前所用斩马刀。陆家和我程家,至今只能祭拜仅有土和刀的衣冠冢。”

    铜镜背面,四头跑兽围绕中心凸起圆扣,只只矫健,神态逼真。

    其中一只飞马昂奔,奋蹄踏足,凛凛生风。

    陆君笑铸镜的时候,说这是陆君悦的战马。

    一晃六年,恍如隔世。

    “哈哈。”

    那汉子咳着血,干笑两声。浓密胡中、干裂唇缝中、森森白牙间,俱是鲜红的血。

    他咧着那个惨样讥笑:

    “他死得这样惨,怎么你家恩师没有给他报仇啊?

    你今天说,陆君笑聪慧?真是可笑!他要真聪慧,就该知道跟皇帝争是没有好处的。要真聪慧,就不该卖了丰山营,卖了自己的亲子侄!不该蠢笨如猪地在被质问的时候,当着仇敌的面,横一把剑在颈上自我了断,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!

    他这死,死得好,死得真是好啊!叫人痛快!哈哈哈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