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中途大概停过,然后转而往更颠簸的路上前行、往上攀爬盘旋。

    李轻歌隐隐约约有感觉,感觉紧贴在她身下的铁皮车厢随着车行阵阵抖动。

    机油味、烧焦味、陌生人身上恶臭的汗味,混杂着血腥味和土腥味,充斥在她周围。

    有人在瓮声瓮气地说话。

    或许也并非是瓮声瓮气地说,而是李轻歌自己好像被罩在一个无色无形的罩子里头,和世界隔着一层隔音不甚好的玻璃似的,只听得人说话的声音嗡嗡嗡地响,听得不真切。

    李轻歌还能察觉额头有温热的液体渗出,从最剧痛的、被陈初六以枪杆砸出的地方,在靠近发际线的位置,不知是汗是血。

    李轻歌分辨不得,也醒不过来。眼皮比四肢还要沉重,脑子漂浮着,像不被神经和血管牵连,晃晃荡荡地在最当中处悠悠旋转,八音盒上的芭蕾舞小人一样,转得李轻歌浑浑噩噩,想吐,冰冷的嘴唇却比眼皮更沉。

    “李轻歌!”

    模模糊糊的,有声音在她耳边响,响得并不真切,音调也奇异,分辨不出是哪里的口音,也不知道是谁。

    李轻歌想应,可微张的唇吐不出一个音。

    崎岖的路将无力的她上下抛着,后脑勺反复被撞在铁皮上。

    然后在某个时间点,李轻歌只觉得沉重的身躯一轻。

    她整个人好像是飞了起来,如同在失重的太空舱里漂浮。

    下一瞬,又被无形的手猛然一拽后脊梁,拽得她猝不及防地下坠,坠往没有尽头的深渊。

    “李轻歌!”

    那声音更近了些。

    李轻歌知道自己的眼皮分明是闭着的,可是在那一声呼唤之后,或许是她的魂?或许是她的想象?总之她看见了,看见一角不大的风景。

    那是同样因颠簸而起伏的马背,白色的马鬃潇洒飘扬在风里。

    她被什么力量拉着,从一个狭小的洞口被拽出去。豁然开朗的天地颠颠倒倒,转来转去。李轻歌轻飘飘,像一缕魂,只知道天很蓝,地是湿的。

    “李轻歌……”

    先前那个声音就在她身后,似叹似怨。李轻歌下意识便回头去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