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然顾不上产婆叮嘱的坐月子吹不得风,她匆匆披了件大衣,头上裹了头巾,忍着产后浑身的疲乏,也要来听一听漠北传来的消息。

    林月柔一见着沈淑贤,连忙上前,心疼地将人引到屋子里坐下:“这还没出月子呢,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?”

    沈淑贤却是一把抓住了大嫂的手,急切地问道:“漠北来消息了?”

    林月柔于是就将方才折好的那张纸又拿了出来,递给老三家的。

    沈淑贤接过,细细研读起来,待看清只有大哥的消息,面上难免涌上了些失落,没有自家夫君的消息。虽说心里有些不安,但想着大哥有消息了,也就表示自己的夫君还有可能活着,总归是欢喜的。

    这样的场景,在二夫人刘烟儿身上又重演了一遍。

    对于二夫人而言,夫君若是能归来,那自是最好的消息;若是无法归来,那自己在京城的铺子必须要支棱起来,早日有自己的家底。

    好在这些天,她与贾玉珠不断地请教、切磋,苦学经营与创新之道,那间铺子已然有了些起色,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她想着再多攒些银钱,便能入股桃花巷那个黄金屋,为女儿和儿子积攒一些本金,往后的日子也能欣欣向荣。

    总的来说,这封信给阮府带来了些许喜气,冲淡了近些时日来因为阮一一北上,而弥漫在府中的担忧之情。

    今儿是个好天气,阳光明媚,只是风有些大了。院子中晾晒的衣裳被风拉扯着,扑扑作响,一如漠北郊外,阮家旗帜正扑棱棱地打在阮信脸上。

    阮信被阮老将军手下的亲兵拼死救下,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,在后续逃亡途中,那些保护他的人一个个相继倒下。直至漠北疫病爆发,那些亲信终是一个不剩,皆都逝去了。

    刺骨的寒风吹在阮信身上,他却好似无知无觉,暖洋洋的日头洒下阳光,也没能驱散阮信身上的寒意。

    他像这般荒唐度日,已然有些时候了。

    若是放在以前,阮信定会觉得这样虚度光阴是在浪费生命。那时的他,每日有练不完的武,读不完的兵书,与兄弟们把酒言欢。

    可如今,他只想放空自己的脑袋,不去想,不去想任何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不敢想,因自己的过错,间接害死了父亲;他不敢想,为了保护自己,那些兄弟惨死在敌人刀下;他更不敢想,面对这来势汹汹的疫病,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微薄,只能看着身边人一个又一个的倒下。

    阮家军的旗帜,还在一下又一下地扑打着他的脸,阮信却一动不动。他只觉得盖在身上的这旗帜太重了,重得他根本就抬不起手。

    从前,他从未感受过这般心境,总觉得世间无难事,渴了便喝水,饿了便吃饭,武功不行便练,敌人来了便打。

    但经此一役,他却觉得世间不可战胜的事情太多了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,承载了太多的期许,怀揣着太多不得不活下来的理由,这一切,都太过沉重,他撑不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