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待许继宗再行发问,顾延章又道:“营房中的粪溺外承,已是行了‘买扑’手续,如今一应文书都在州衙之中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里,无论是张待,还是许继宗,都是有些叹为观止之意。

    便溺居然能卖钱。

    转念一想,便溺却是能卖钱,京城之中便有专收便溺的行会,然而匆忙之中,谁又会想到把这流民的便溺也利用起来呢?

    而许继宗心中却更是佩服极了。

    一路走来,营房之内,几乎处处都显露着这一个年轻人的用心。

    许继宗就在天子身侧,数十年中,见过太多的官吏了。

    有治政之才的臣子不少,却也绝对不多,能当真沉下心去,切切实实为民办事的臣子,则是更少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这个时候,作为一个新得任的官员,这顾延章居然能做到如此小心谨慎。

    许继宗见过不少刚就任的新官,他们自以为只要认真做事,便能出头,这些人往往注重成效,总认定只要出了成绩,就能证明一切。

    殊不知默默无闻时也许无人关注,可一旦冒了头,多的是人盯着你不放。

    太多的新人,一颗拳拳之心,做出了成就之后,被盯着弹劾几回,吃过亏,受过苦,撞过南墙,最后变成了油盐不进的老油条。

    而眼前这一个……

    许继宗看了看对面。

    顾延章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,自有一番镇定自若的气度,侧着头,不亢不卑地回答着张待的问话。

    ——与其说是聪明圆滑,不如说是狡猾了。

    这才入官多久?

    建一个流民营,将其中流民的粪溺外承给赣州城中的商户,对于一州通判来说,不过是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,可他竟然还记得特意设了“买扑”,叫城中的商户竞标。

    这其实并不是一定要“买扑”的事情,哪怕将来被人单独提出来,也不会有人把这个当回事。

    可他偏生宁可麻烦一些,也要一一按着最规矩的做法来做,不叫人捉到半点小辫子,行事简直是滑不留手。

    这个通判,当真才入官一年多吗?难道他平日里头,没事就去琢磨朝中那些个章程规法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