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说的是不久前发生的一桩命案,河中府录事参军宋詹年宴客之后,当夜身亡,本已发丧回乡,偏生被其长官察觉出不对,将棺椁召回,重新验尸,发觉其人九窍流血、眼枯舌烂,全身漆黑,乃是中了剧毒之状。

    详加审讯之后,众人才发现乃是府衙之中的小吏与宋詹年的小妾二人通奸,将其人毒杀。

    杜檀之听得顾延章如是说,端起茶盏喝了一口,方才道:“那宋詹年妾室也不晓得如何想的,难道她还能嫁给那小吏做妻?通奸又伙同奸夫杀夫,简直是自寻死路。”

    顾延章便道:“恶人行事,你去同她说道理,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。”又道,“说起这一桩,还是家中仆役要管束得当了,若是规矩森严,也不至于叫人随意摸进屋中下了毒。”

    杜檀之深以为然,想到先前家中那些个姑子进出,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他自是不可能将家中隐私同顾延章说,却是不由得道:“我见你家中仆从进退得当,甚有规矩章法,倒是我这一处,却是内子嫁来之后,才慢慢整治起来。”

    杜檀之出身贫寒,却是半点不避讳,又道:“说来不怕你笑话,我得了进士之后,原先乡中许多邻居亲友来投,彼时年轻不懂事,悉数尽收,闹得家中乱糟糟的,几番过后才觉出不对来,偏是人都收下了,却不好撵走,还不少沾亲带故的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杜檀之越发心中不是滋味起来。

    收下那些人,自然不是他的主意,只是杜老太太听了旁人奉承,又碍于面子,才把人都留了下来,后来自己花了好大力气才打发走。

    子不言母丑,杜檀之知道若是没有祖母养育,他绝不可能有今日,心中自有感恩,自然不会去责怪。

    可杜老太太毕竟是个生于乡间、长于乡间的妇人,年龄也大了,还时常生病,许多事情不能交给她办不说,还要好生照看。

    是以自出了那事,杜檀之不仅要在外办差,一样要管着内务,京都府衙的推官哪里是那样好做的,简直分身乏术,幸而后来娶了柳沐禾,才把家中大小事情都脱手出去,整个人如同卸下重担一般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杜檀之越发地感谢起妻子来。

    顾延章却是笑道:“我哪里会笑话你,我同你也是半斤八两,内务之事半点不通,全数交给内子打理,幸好我家中那一位得力,不需我费心思。”

    又道:“大柳先生家中的教养自是更不必说,你娶了他家的女儿,如今想来日子倒是松快了。”

    杜檀之忍不住轻笑道:“也是全看缘分。”

    十分高兴的模样。

    顾延章又道:“我上回听内子说,你当日娶柳家姑娘,同先生说过,绝不纳妾?”

    杜檀之道:“确有此事,你看大柳先生同厚斋先生,一人不纳妾室,一人家中妾室众多,家风对比何其鲜明?”

    又道:“若说不爱新鲜颜色,那是假的,只是一旦有了妾室,家中便再无宁日,便是同一母所出的兄弟之间,都还有偏心之说,更何况有了妻妾之分,朝中为官,本就要小心行事,若是家宅不宁,每日应付家中都不够了,哪里还有功夫办差。”

    他道:“我家中据说从前还有几分薄财,可自我只记事起,就已是过着苦日子了,说句老实话,当真是苦怕了,好容易现在有了起色,再不愿折腾,实是折腾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