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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进得垂拱殿之前,崔用臣先把头偏了偏,在无人瞧见的地方,轻轻打了个哈欠。

    此时已是来不及去寻冷水洗脸,他使劲眯了眯眼睛,又揉了揉脸,叫自己看起来精神些,复才小步向着太皇太后跑去。

    “圣人,大公子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虽然没有点名道姓,可能被慈明宫上下称作大公子的,只有张瑚一人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点了点头,道:“叫他进来罢。”

    她头也不抬,手上继续翻阅着奏章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没有拿笔,自然也没有批字,她看了一份,又看一份,只把一份份看过的都堆在了右手旁。

    那一处已是堆了厚厚的一叠,都是御史台上的弹劾之语,叫她看得很是恼火。

    尤其给她压在最下头的那一份,其中胡言乱语,实在令人难忍。

    一条乱吠的疯狗。

    太皇太后已是在心中下了定论。

    张瑚很快进得门来。

    不用太皇太后说,已是有小黄门捧上了椅子。

    张瑚行了礼,又得了示意,很自然地就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不用他自己开口,太皇太后便给了个台阶下,道:“我听得皇城司说了,那浚川杷是不是不太得用?”

    张瑚解释道:“臣仓促之间,考量不够周全,倒叫旁人看了笑话——却不是不能用,只是要再做改动。”

    他把当日的情形细细说了,又将自己同杨义府并都水监中给的分析又摆了出来,最后道:“圣人也说过,凡事没有一蹴而就的,自然要一而再,再而三,反复修改。如同这汴河清淤之事,百来年间,已是用过无数新法,一般没有一桩是从一开始就不用再改的。”

    太皇太后则是道:“范尧臣已是上了折子,中书批了,正在此处,你知不知道?”

    张瑚如何会不知?

    他颇有些愤怒,道:“圣人,范参政之心,您难道竟是不知?他从前便不同意此法,后头全是被中书所迫,又寻不出正当缘由,不得已之下,才没能拦阻。圣人总说范参政此人有治事之才,可他接交都水监丞之位以来,何时管过此时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