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溪怔怔地瞪着方浩儒,半晌仍没有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小溪,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,不过这件事儿……”他靠近她,伸手要拉她的手,但被她挡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我问你,妈妈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决定用Smith,甚至连面试都省略了,你发邮件给她的时候是怎么说的?”她冷冷地对着他。

    方浩儒叹了口气:“我就把Smith的简历转给了她,告诉她目前两个候选人的大致情况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自己的意见呢?”

    “我是在请示她的决定,而不是告诉她我要她怎么决定,所以我当然不会首先表态。”

    “这叫什么话?!你一个堂堂的集团总裁,难道不该有自己的理由、自己的立场吗?那天我被你们叫去开那个stupid(愚蠢)的会,你就是这样,一副‘和事佬’的姿态……这公司到底是谁家的?你们家这么做有意思吗??”

    方浩儒皱皱眉,温和的语气夹有一丝愠意:“你别张口闭口就‘你们家’‘你们家’的,你自己不是这家里的成员吗?家族企业里的事儿我早就跟你说过。你以为我是总裁加长子就可以一手遮天啊?在我这个位子上,很多问题该怎么权衡利弊、怎么兼顾关联,不需要你来教我,我也没工夫跟你说那么细致,现在告诉你应该怎么做,你照做就行了,何必在这反复纠缠?抛开咱们的家庭关系不说,你在以前的工作中,老板给你交代一项决定时,是不是也必须要跟你解释清楚所有的原因?”

    “你不要避重就轻只想着息事宁人,这件事是这么简单吗?!这不是明摆着吗——你这边一个中立姿态就把球踢给了妈妈,什么都不说,而Johnnie和Amanda那边肯定又在妈妈面前不知吹了什么风,现在这个Smith居然不用见面就基本算确定了——这算什么嘛?!刚才还口口声声说我也是这个家的成员,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、对待我的意见?!”

    “我拜托你别混为一谈好不好?现在说公司里的事儿,你又搞得像全家人都欺负你一个……我刚才已经说了,那是‘集团主席’的意见,你就不能professional一点儿?”

    陈溪闻言气愤至极:“是我混为一谈吗?是我不够professional吗?!你天天在公司里抓到一点小毛病就铁青着脸质问我,我挨了你的训之后回到家还是对着你笑嘻嘻的,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满意?!可是现在呢……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替我说句公道话?!”

    方浩儒感到无计可施,只得苦口相劝:“我不是没有说,可是你也得看看有没有用……你明明知道妈那边总是偏袒浩良和楚楚,又何必为了这些事儿去跟他们计较,自讨苦吃?”

    “哈!说漏嘴了吧!你也没法自圆其说,必须得承认是妈妈在偏袒你弟弟,对吗?”陈溪不无嘲讽地冷笑道,“没错!我是自讨苦吃,而且到现在都搞不明白,我一心只为公司的利益,可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的枪口对准我,拿我当阶级敌人!”

    “这还不是你自找的?你要是早听我的话,安心待在家里,哪儿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?有空可以逛逛街,做做足疗——把自己弄得开开心心的,我不是也能放心点儿?”

    她突然又提高了音量:“你什么意思啊?!明明是你把我叫进方氏的,现在又反过来怨我多事!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是我多事儿行了吧?”他百般无奈,用手掐了下眉心,又放缓了语速,尽量做到心平气和,“小溪,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儿跟你吵架。咱们都冷静一下,集中精力解决问题行吗?OK,我承认,我当时让你进来工作就是个错误,让你受这么多委屈也是我不对……那你现在能不能听我的话,乖乖地在家里养好你的身体,别再去搅和公司里的那汪浑水,行不行?你回家,对大家都好,浩良、楚楚要是敢在家里欺负你,我也不会客气,更用不着再瞻前顾后。”

    陈溪再次瞪大眼睛,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:“这就是你处理问题的原则?这就是你解决矛盾的方式??总是让我退让,让我放弃——我工作又没有出差错,凭什么是我被驱逐出局?!话又说回来,在公司里,你又干吗事事只针对我一个?每次都是这样,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事,只要Amanda他们一找你,你即便能挡都不挡,非要把我揪出来拷问一番!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?!”方浩儒也跟着霍地起身,“你以为揪自己老婆出来,我脸上就有光彩?你以为每次批你的时候,我他妈心里就好受吗?!可你让我又能怎么办?难道让别的员工都看到,我仗着自己是总裁,就帮着自己的老婆欺负弟弟的老婆?!”

    “谁不体谅你啦?!我什么时候让你帮着自己的老婆!难道你身为总裁,就不能客观公正一点,为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主持个公道?!你口口声声强调自己是‘总裁’,可分明是顾及兄长情面想要避嫌,免得被别人耻笑你以强凌弱欺负弟媳,所以不论对错都是拿我开刀……所有问题的重点根本不是因为我失职,而是因为我是你倒霉的老婆!”她说到激动处,眼泪喷涌而出,胸中久抑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,“这一切全都怪你,都是你的错!是你混淆概念!!是你公私不分明!!!”

    他蒙此咎怨,羞辱难当,不禁怒火中烧:“你闹够了没有?!”

    “方浩儒!你拍着自己的良心说,是我在无理取闹吗?!你凡事只会拿自己老婆出气,算什么本事?!”陈溪愤恨地呵斥,扭头哭着跑回卧室,咣地摔上了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