雍正坐到榻上,招手让弘昭坐他对面,两人下起了棋。

    战况激烈时,皇帝沉吟片刻,讲起了旧事:

    “朕二十岁时跟着先帝巡视河工,发现河督把赈灾银子熔了铸成银船,在秦淮河上夜夜笙歌。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深远了起来,看着弘昭随意坐在那里都有一种宁折不弯的气势,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朕当初也同你一样刚正,抄了河督的家,可三个月后黄河决堤,淹了六个州县。"

    “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吗?”

    弘昭见他这么问,就往阴暗方面想:“河督心怀怨气,消极怠工,你们走后,又贪墨了新的赈灾银子,堤坝修建敷衍?”

    雍正继续道:“那之后,是朕留下暂代河督的,原河督已经革职收监,但他的家族在当地盘踞多年,很有势力。”

    “采买,运输,劳工,炊事……处处都是他们的族人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此事,他们对朕不满,做阴阳两面,朕看见的地方认真修建,朕看不见的地方,敷衍了事,暗中克扣倒卖材料,贪墨银钱。”

    “朕看到的堤坝结实牢固,内里却如蠹虫蚀木。”

    棋盘上,弘昭的黑棋杀伐,只攻不守,却反被看似温吞的白棋包围。

    “弘昭,你要明白,刀锋太利,容易卷刃,”

    “时机未到,隐而不发,卧久者,行必远。”

    “这把刀,用之得当,可披荆斩棘,守护家国安宁。”

    “用之失当,便如逆风吹火,引火烧身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执棋人,不是在棋盘上拼杀的棋子。”

    弘昭的视线从陷入死局的棋盘上移开,落在雍正脸上。

    他明白对方在教他所谓帝王术。

    这套瞻前顾后,忍来忍去,明傻暗精,挑逗,制衡,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算计的帝王术。

    “皇阿玛,你不累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