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自医26

    一寨人同属一个集社,除却血缘之情之外,又加一层信仰的枷锁,联系也便就更紧密。苏逾白虽于江湖中事知道得不多,可倒也能揣度出几分。黔南地广人稀,大山里头,官府势力更是鞭长莫及。在这荒芜偏僻之地抱团取暖,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
    而此地会众如此纯净,也是难得。老王那个破地儿都能叫分舵,这如此完整的一寨,地方又隐蔽,这里必是更受天地会重视,经费自然不能短的。难怪便能大兴土木,将这些漂亮东西建造出来。

    眼瞅着那些人围上来,苏逾白环视一周,既没有看到那条船上的船员,也没有看见阿竽,先问道:“我那药童呢?”

    老王:“死到临头还管这么多呢。天地会恩怨分明,不伤无辜人等。你就放宽心,那丫头并着其余那些人,可没惹到老子。你下了地,她要是愿意填了红单入圈,我自然把她当亲孙女一样地抚养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已经朝人打了个手势。离得最近的几位汉子,早从前中后挥着长刀,一下子猛劈过来,显然是打算叫他血溅当场。

    刚听到他说阿竽无碍,苏逾白手已经松开伏肆,悄声念:“下手轻点。”

    先不说日后或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。这帮派如此记仇,若是不能一举剿灭斩草除根,那么便是敌对时,也需得留下三分转圜余地。天地会行踪隐秘,教众又遍布三教九流。谁也不想哪日喝碗热汤面,就叫人给无故给毒死了。

    那长刀还没举起,就听“哎呦”“哎呦”的惊叫,黑色身形倏忽闪过,如同捉摸不定的幽灵。苏逾白听见人还能叫喊,知晓他们性命无虞,放下心来。定睛看时,只见那些汉子都用手捂着持刀的胳膊,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,刀已经尽数落在地上。

    伏肆却并未停手。他流风一般,蹿入人群之中,所到之处,惨呼迭起,人仰马翻。正如虎入羊群,一把利刃剖入冻凝的油膏那样畅快简易,人流便由着他的动作被切割分散。很快这里头的人,就被驱到聚堂之外,在夜色里乱哄哄地嗡嗡,无不惊惧地向里看着。一时竟然不敢进来。

    伏肆走回堂中,飘着的衣袂轻轻落下来。双手抱着六,七把长刀,口里衔着他那柄细刃,沉默地走到火塘前,将那些缴来的械全都丢了进去。

    扔进去的钢铁很快便烧得烫红,铁花四溅,映出那单薄的人影,他下巴和手腕上略有一点割伤,血细细地渗出来。伏肆松口,手握过小刀,径直把刃面上的暗血在袖口擦了。

    苏逾白斜眼瞥见,老王还立在旁边,眉毛飞到天上,可眼珠子却要掉到地上去了。他未曾理会,先向伏肆招招手。

    人走过来,身上的铁腥锈气浓了些。苏逾白伸手碰到了他下颔,浅一触,把那伤口上的血给抹到了指侧。

    他抬手看着那一抹殷红,想起方才贴着他脸颊的手,蹭过时,居然叫他小腹热流滚动一瞬。

    自然不可能是他自己按捺不住,那就只能是伏肆的问题。

    真是好大的本事,但说到底,也不算什么,

    于是有意将指凑到唇旁边,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伏肆,低下颔,伸舌轻轻将余血给舔了。

    对面的人嘴唇微张地看他,苏逾白浅弯了唇角。

    伏肆看了一会儿,他脖颈和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,一点也没有发红,注视他的视线却慢慢向下移了少许,落在他的鼻子上,不愿与他对视一般。

    便是这一点点变化,就够了。那面具底下,定然还有其他动静,只是可惜瞧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