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着阮老夫人的溘然长逝,阮府入目之处皆是素缟。惨白的颜色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。

    老夫人走的时候,面容格外安详,仿佛只是在暖煦的春日午后,沉沉睡去,只是……她再也睁不开眼了。

    她是死于自然老去的。

    风卷着纷飞的纸钱,掠过阮府的院落,素纱灯笼在檐角摇晃,阳光透过灯笼,将“奠”字的影子,投在老夫人安详的面容上。她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,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。

    大夫人最先得到消息,彼时她正在核对账本,听闻丫鬟带着哭腔禀报的噩耗时,手中的珠算再也拨不动,原本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,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许久,才回过神来,

    二夫人正在磨炼技艺,细细的针线刺破了指间,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,浸透了布匹,缓缓晕染开来,将上头那朵洁白无瑕的梨花,染得通红,凄美而刺目。

    一旁的贾玉珠,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一抖,手中的剪刀“哐当”一声掉落,砸在地上,惊飞了外头觅食的雀鸟,雀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。

    三夫人正在房中,柔声哄着自己的乖女儿。婴孩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,哭闹时咿咿呀呀,小手在空中挥舞,试图抓住母亲。三夫人轻柔地拍着孩子的后背,眼神温柔。

    然而,丫鬟匆匆闯入带来的噩耗,却是一道晴天霹雳,让她瞬间呆住。她想到远在漠北,音讯不明的丈夫,又想到婆婆的离去,双重打击冲垮了她的心房。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,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,孩子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。

    老夫人……就这么去了?明明昨日还好好的,怎么会……

    家中的两个半大孩子,最是亲近老夫人。老夫人总会在闲暇的午后,悄悄招手,唤孩子们到身边,然后像变戏法一般,从衣袖中偷偷塞给他们一些点心。

    如今听闻祖母离世,两个孩子愣在原地,好像一时间难以理解“离世”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
    只是一瞬,又似乎过了许久,他们的声音带着哭腔,不顾一切地朝着老夫人的寝室奔去。

    “祖母……祖母……祖母!”

    声声呼喊,稚嫩却饱含深情,在阮府上空回荡,直直刺向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窝,疼得众人眼眶泛红,喉咙发哽。

    阮府终于彻底静了下来,在这种接近死寂的氛围中,二夫人刘烟儿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决定。

    许是受了老妇人去世的触动,刘烟儿想到了身患瘟疫的丈夫,丈夫此刻或许正躺在简陋的病榻之上,与疫病苦苦抗争,生死未卜。

    老夫人的离去,让她不再犹豫,毅然决定奔赴漠北,哪怕前路艰险,生死难料,她也毫不畏惧,要陪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或许……只能再陪这么一段路了。

    她自有记忆以来,就是个孤儿,哪怕后来被妈妈看上了,很是过了一段富足的生活,但是本质上,她不过是被当做精心养育的商品,等待着被卖出一个好价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