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青把玩着手中的木质令牌,入手之处,还是有些粗糙,凹凸不平的树木纹理感顺着指尖蔓延。此次上京,原是在路上就遇见了故人之女,尘封的旧约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那时他还是一个不受宠的落魄皇子,犹记下着瓢泼大雨的夜里,雨点落得很重,砸在屋檐上,将小小的代青从睡梦中惊醒。

    他的睡眠很浅,自从娘亲病重去世后,代青夜里总是睡不踏实。又或许是身上盖得被子太轻太薄,压不住对娘亲的思念。

    深夜的冷宫总是有些渗人的,代青在黑夜中下意识地伸手摸索,却只触碰到了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他缓缓坐起身,拖着小小的、略显单薄的身躯,一步步挪向窗边。夹杂着水汽的夜风吹在身上,有些冷,他越发想念娘亲温暖的怀抱。

    然而,环顾四周,唯有黑暗如影随形。他只能蜷缩在墙角,将自己抱得紧紧的,看着屋檐上连成串的雨珠落下来,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。

    落下,溅开,破碎,一如他的人生。

    呱呱落地,娘亲去世,孤苦伶仃。

    宫人总说他的血脉尊贵,好日子在后头呢,让他好好活着。可是宫人又说,上头那么多皇子皇孙,恩宠哪轮得到冷宫里的这位弃儿,真是造孽。

    这可真是叫代青糊涂了,宫人们的话前后矛盾,他也不知究竟该听信哪般。

    迷迷糊糊的时候,有人一把将自己抱起,恍惚间,代青觉得阿娘又回来了。但是下一刻,脖颈处传来了冰凉的触感,那物件大抵是刀子,瘦弱的身躯能感觉到背后那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。

    哦,原来不是娘亲。

    “别动,等我平安逃出皇宫,我自会放你走的。”一道粗粝沙哑的声音在代青耳畔响起。

    代青本来就没打算动,等到身后这人发现自己劫持了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质后,大概会恼羞成怒,手起刀落杀了自己吧。

    如此也好,这样很快就能和娘亲团聚了。

    “你可知这里是何处?”贼人再次发问,声音里透着懊恼,他方才被禁卫军一路追赶,慌不择路之下,才闯进了这个偏僻的拐角旮旯。

    “冷宫。”代青答得温顺。

    “去他的!这劳什子皇宫和迷宫似的,这得找到猴年马月!”贼人低声咒骂了一句,今夜既已打草惊蛇,再贸然行动无疑是自寻死路,还是先行撤退为妙。

    他低头,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孩身上,带着些试探意味:“小孩,你知道出宫的路线吗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。”

    脖颈处的冰冷骤然收紧,几乎要陷阱肉里,贼人恶声恶气:“你最好说实话,不然……”